“十四五”以来,贵州林业以科学思路破解“守绿”与“用绿”的难题,通过理念更新、战略调整与价值转化实践,找到了生态保护与经济开发的平衡点。
先换脑子。在发展理念上,进一步打破“保护就是封存”“开发就是破坏”非此即彼的对立,坚持生态产业化、产业生态化,形成以高水平保护支撑高质量发展、以高质量发展实现高水平保护的良性循环,这既是对“两山论”的深入实践,也体现了保护与发展相互促进的内在联系。
再选路子。立足山地资源特点,把地形限制转化为竞争优势。通过宜林则林、宜果则果的差异化发展,聚焦木本粮油、竹、刺梨、林下经济等特色产品,将分散的山地资源整合为高效产业集群。通过因地制宜与规模发展的有机结合,为高质量发展打下坚实基础。
最后赚票子。贵州通过生态增值带动经济增值,既筑牢了长江、珠江上游的生态屏障,又通过“企业+合作社+农户”的发展模式让林区群众增收、让广大乡村焕新。生态优势转化为可持续的发展动力,而经济收益又反哺生态保护,形成了“护绿”与“富民”的双赢局面。
实践也充分证明,保护和发展不是对头,而是搭档。只有打破“保护必然牺牲经济”的错误观念,在保护中开发、在开发中保护,才能为我国西部生态脆弱地区走出一条经济兴、百姓富、生态美的协调发展之路。
山区要治石,先种树
“石头缝里能长出什么?”10年前,面对白花花的大片裸岩,六盘水市盘州市贾西村的聂德友只能苦笑:一场大雨,泥沙俱下;一场干旱,庄稼绝收。
喀斯特地貌的贵州,一度是全国石漠化面积最大、危害最重的省份。“要治石,先种树!”贵州把石缝当战场,把林业产业当武器,向“地球癌症”宣战。
8月的贾西村山头,金灿灿的刺梨把石头染成“金山”。聂德友回忆,2012年村里石漠化率超过30%,玉米亩产不足百斤。抱着试试看的心态,他带领3500多户村民在石窝窝里种下6226亩刺梨,“根系像钢筋,一下雨再不见泥石流。”如今产业园扩大到5.6万亩,森林覆盖率提升到80%以上,石漠化率降到8%。六盘水市顺势打造了全国最大的刺梨基地,种植面积117.6万亩,石漠化面积从2005年的3123平方公里降至2025年的1275平方公里,降幅达59%。
小果子撬动全链条。盘州市建成65条生产线,推出原汁、果酒、面膜等72款产品,让深圳、上海以及韩国订单纷至沓来,综合产值突破20亿元。贾西村农户年均增收1.8万元,曾经的“石窝窝”成了“金窝窝”。
同样的奇迹也发生在安顺市关岭自治县,花江镇坝山村的曾德春种了75亩花椒,“以前种玉米,望天收300斤。现在花椒亩产稳定在600斤左右,一年可挣20万元。”曾德春的底气来自“造林治石”工程——当地重度石漠化区封山育林,轻中度区域“坡改梯+集雨窖”,让耐旱花椒在石缝里扎下根。
如今,花江镇的花椒已突破2万亩,水土流失治理率94%,石漠化土地重披绿装。并通过“政府+公司+农户”的组织方式,让1800余户农户分享到红利,贵州椒丰众鑫公司把“关岭椒”卖进日本、英国超市,出口均价上涨30%,石山真正变成了“银行”。
据了解,“十四五”期间,贵州累计治理石漠化面积全国第一,现存石漠化面积从“全国第一”降至“全国第二”,重度和极重度石漠化减幅超60%;2024年,贵州省森林覆盖率达63.3%。
更可喜的是,石头缝里“长”出的特色林业产业,让曾经的“一方水土养不好一方人”,蝶变为“绿水青山富一方人”。贵州用实践证明,只要选对树种、用对机制,石漠化不是“绝症”,而是“潜力股”。石缝里长出的绿色,正成为贵州高质量发展最动人的底色。
农民要致富,先种树
初冬时节,走进黔南州贵定县,漫山遍野的山桐子红果挂满枝头。“白岩脚基地4年树龄的山桐子树,每棵挂果60斤,按2元一斤收购,亩产收入约5000元。丰产后产量翻倍,真正实现一亩山万元钱。”贵州云华农旅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易中华难掩喜悦地表示。
山桐子是一种优质木本油料树种,果实含油率高,2020年被列入普通食品管理,其油富含亚油酸、维生素D和角鲨烯,具有降血脂、防动脉硬化等保健功能,市场前景广阔。贵定县抢抓机遇,将山桐子作为全县三大主导产业之一重点推进。目前,山桐子全县种植面积已达14万亩,并配套建设种苗组培中心和油料加工生产线,形成“良种繁育—丰产栽培—产品深加工”的全产业链体系,累计带动全县4.7万户农户稳定增收。
“我们不仅卖鲜果,还搞深加工,开发食用油、保健品、医药产品等,一斤油能卖几十元。”贵州启越山桐子产业有限责任公司负责人介绍,该公司已取得4项专利技术,推动产业向高附加值方向发展。
与此同时,贵定县还积极探索“山桐子+林下经济”模式,在种植基地套种何首乌、辣椒、黄豆等作物,累计带动用工6.78万人次,真正实现一地多收、林上林下共赢。
在遵义市桐梓县,另一种“绿色金矿”——方竹笋也在变现。狮溪镇柏芷山上,笋农们天未亮便进山采笋,无人机、轨道运输车穿梭林间,将一根根鲜嫩的方竹笋及时运出大山。
“这三个月我靠卖鲜笋收入20万元。”箐坝村村民曾国庆笑着说。
桐梓县拥有全球最大的方竹自然分布区,方竹笋因口感脆嫩、香味浓郁,深受重庆、成都、上海等地市场欢迎。2024年,全县鲜笋产量达5.5万吨,产值6亿元,惠及群众近20万人。
为解决运输难题,当地引入无人机吊运、轨道货运车等科技手段,极大提高了采笋效率,降低运输成本。同时,发展无硫笋干、即食笋等20多款深加工产品,远销马来西亚、越南等国,真正实现“小竹笋”撬动“大产业”。
从山桐子到方竹笋,贵州正以“要致富,先种树”的理念,把生态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。通过政策引导、科技赋能、产业链延伸,让林业产业成为带动农户增收致富的重要引擎。未来,贵州将继续深耕绿色经济,让更多群众在绿水青山中收获金山银山。
乡村要振兴,先种树
“山上栽树、林下生金。”在贵州,这句话正从口号变成账本。不妨走进山里的村落看看,树还是那些树,却同时长出民宿、温泉、体检中心、农耕课堂,也长出了乡村全面振兴的新动能。
贵阳市开阳县的南江乡平寨,百年老宅爬满藤蔓。2017年,贵州水东乡舍公司提出“三改一留”——闲置房改经营房、自留地改体验地、老百姓改服务员,保青山留乡愁。农民以宅基地经营权入股,由公司统一设计、改造、运营,让房屋变民宿,菜园变研学农场,在林下放养土鸡。130户农户“零现金”入股,每年先拿每间房保底1200元,再分20%利润,一户年均可增收1.2万元。森林没有砍一棵树,却实现了“资源变资产、林农变股东”。
乡村旅游容易“千村一面”,水东乡舍就用森林康养留住人。26公里森林绿道、18个温泉泡池、1个中医康养中心,再配套亚健康体检、名医调理中心,并推出睡疗、食疗、动疗、音疗等疗养套餐。游客首次入园建档,半年后再回园复测,用数据对比疗效,健康服务让回头客越来越多。
康养项目前期投入大、回报周期长,水东乡舍为此创新推出“622+1”机制,经营利润60%归城市投资人、20%归农户、20%归平台公司,公司再拿出10%给村集体。城市资本带钱、农民带房、公司带运营,三方共享10年乃至更长周期收益。截至目前,该项目已撬动社会资本2800万元,带动就业160人。正如村民陈华松所言,“以前怕房子烂掉,现在怕客人订不到房。”
黔西南州兴义市纳具和园森林康养基地将600年布依古寨整体流转,注入社会资本打造康养小镇。老宅修旧如旧,古树、石磨、铜鼓全部保留,新增药膳、温泉、理疗、药浴等中医康养业态。69户村民一次性拿到10年租金,160名青年经培训后变身管家、厨师、理疗师,人均月工资4000元以上。还在400亩林下种植天麻、艾草、石斛,村集体年增收80万元。昔日空心村成为无数人的“诗与远方”。
实践证明,乡村要振兴,不必大拆大建,也不必砍树卖山,只要尊重自然规律、市场规律和群众主体地位,就能把“种树”这件事做到极致——种下一棵生态树,收获一栋民宿、一份就业、一股分红、一座产业,最终收获一张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永久存折。树,依然是那棵树,但贵州人已让它长出新的年轮,也长出了乡村全面振兴的蓬勃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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